要來英國前就己決定,要在遊學當地找一家畫廊或美術館當義工,訓練自己的膽量和英文。而這個小鎮只有一家畫廊,所以就非它莫屬了。
雖是己決定好的事,但要付出行動,仍需要有很多的勇氣。那天下課後,我告訴志恩我的想法,她說要陪我一起壯膽。我們開門進去,有位中年女子正坐在桌前打著計算機。我走過去和她說明來意,她表示畫廊再兩天就要暫時休息到下季,因畫廊一年只開四次。我告訴她沒關係,因為我也只是短期在這裏學英文。於是她抄了一個電話給我,要我打電話給菲爾德先生,他才是老闆,跟她道謝之後,我和志恩走出畫廊。手裏握著那張抄有電話的紙條,心噗通地跳,真的比聯考還緊張,因為我要和一個不認識的英國人通電話,還要用不怎麼靈光的英文告訴他,我要在你的店裏當義工。走在回家的路上,心裏不斷地練習對話,我該如何告訴他呢?不知不覺己走到了電話亭,拿起電話筒,按了號碼,通了!通了!是語音信箱,我還是留言了,並告訴他隔天會去畫廊找他。掛上電話,我在想不知道他聽不聽得懂。
隔天我到了畫廊,有兩個老先生坐在桌旁,我告訴他們我是誰及我的來意,其中一位老先生笑著說,原來就是妳。他說,昨天那位女子是他的朋友,她給錯電話了,那是他兒子的電話。天啊!我竟然留言給他兒子,他一定覺得莫名其妙。菲爾德先生表示我可以在他的畫廊裏當義工,但是因為他有事須外出,所以他交代另一位老先先,要好好的陪我,我非常地感激。菲爾德先生出門後,老先生告訴我,如果有人進來,把目錄遞給客人即可。我嘴裏說好,可是當有人進來時,我仍然很緊張。
又過了一會兒,一個約三、四十歲的男子走了進來,我遞上目錄。他問我關於一幅畫的意見,那幅畫畫了一位正低著頭的裸女,整幅畫呈現著黑灰色調。他說,這個畫家心理可能不正常。我告訴他,畫家用很多種方式來呈現他們的想法,畫裸女並不代表他們一定是在畫女人。他有點不服氣說,那這張呢?他指著畫廊最裏面的那張,顯然他不是第一次來這裏。那是一幅油畫,底色全部塗著海藍色,配著幾條白色線條,很簡單、很舒服的一幅畫。「寧靜!就好像躺在很深的海裏。」對於我的形容,他很吃驚,他說這種畫他也畫得出來,我笑一笑不再說什麼。他走了之後,我和老先生有默契地相視而笑。
老先生問我,我最喜歡那幅畫,我指著我喜歡的兩幅畫。這兩幅都是簡單的線條配上淡彩,那胸有成竹的線條,只是簡單的幾筆,畫面便很有韻味。他說我很厲害,因為這兩幅畫是同一個畫家畫的,而且這個畫家非常老了。我問老先生,他是不是也是畫家,他說他從事業餘雕刻,談不上「家」;他太太才是,他太太教人畫畫。
又有客人進來了,不過這個人手上拿著一些畫作,後面跟著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孩。他拿起畫,要老先生過目,看看有沒有可以在這裏展示的,老先生一直很客氣地說:「Good! Good!」,但我知道這些畫並沒有通過他的鑑定,但是為了不讓這名男子感到氣餒,他不斷給他鼓勵,並請他擇日再來,因為老闆不在。那個男子走了之後,老先生用揶揄的表情告訴我,他常碰到這種事。
趁現在沒有客人,我請教他很多有關於美術的英文,我拿出筆記本,問他介不介意我抄下他教我的東西,他不但不介意,為了怕我記錯,還親自幫我寫;又為了怕我聽不懂,他一個字、一個字說得很慢,咬字咬得很清楚!「Hi! There!」菲爾德先生站在門口和我們打招呼,他問老先生我表現得如何,老先生回答「An evening devil!」,我簡直就像一個惡魔,一直問他問題!老先生說,晚上在教堂有一場售票音樂會,問我要不要參加,我當然想參加。
我從台灣帶了一雙高跟鞋,就是要等正式場合穿,但沒有洋裝,本想在英國買,但不管怎麼試穿,總覺得尺寸怪怪的,就沒買了。這下慘了,但我想我現在是學生身份,穿得像學生,應該不會有人介意吧!
這場音樂會的收入將全數贊助某個弦樂團,而為了節省場地費,所以在教堂舉辦。我一踏進教堂就後悔了,我很不好意思,所以坐在後面的位子。一名英國男子在我旁邊坐了下來,他穿得也不是很正式,於是我就以這個話題和他聊了起來,他要我別擔心,不會有人在意的,重要的是我來了,還買了票,這是一種支持,我喜歡他的想法。
整場音樂會都很溫馨,還有會後雞尾酒會。桌上擺著一杯杯的飲料,要的人就自己將銅板投進一個大空杯裏,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贊助。我站在一群英國人的中間,這裡只有我一個東方人,我特別喜歡這種時刻,會覺得種族並不是一種隔閡。畫廊的老先生介紹我認識我喜歡的那位老畫家,他真的年紀很大了,白白皺皺的臉上,有白色的眉毛和鬍子,他說話很慢,動作也不靈活,卻持續在畫畫。知道有一個異國人喜歡他的畫,讓他很開心,我和他聊得非常愉快。我那一通鼓足勇氣、胡言亂語的電話留言,換來了這些難得的體驗。
我們常說,我們要懂得把握機會,不過很多時候,我們也可以創造機會,創造自己的故事,只要你踏出第一步,剩下的,就看老天爺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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